第35章 绮梦（1 / 1）

午夜十二点，戚栩山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回到濯乐居。屋里还亮着灯，顾野正在灯光下一针一线地绣着皮衣，是用上好的蕖府黑牛皮做的。

“回来了，”顾野朝来人笑了笑，放下手中的针线活，上前抱了抱她，他的声音比先前更低了：“拙荆，你饿了吧，要进食吗？”说着便露出伤痕累累的肌肤，他用期待的目光看着她，似乎在说：“请您尽情享用。”

戚栩山摇摇头，她不想和上次一样又中了顾野的圈套。与其被顾野锁喉不如饿着肚子睡到天明。说到底还是自己武艺不精，如果自己再努力一点，今天的任务就能完成了。她的指腹触碰到顾野墨绿色的疤痕，他皱眉，但脸上还是挂着笑容，只是那笑容多了几分逞强的意味。戚栩山迅速地挪开手，目光却未曾移动半分：“顾野，你的伤真的会自愈吗？”

“谁知道呢？我不在乎。我的这副身体是为了拙荆而存在的。就像树的年轮一样，拙荆不觉得这些疤痕也是我成长的一部分吗？人们总是喜欢将爱人的名字和爱情的誓言刻在树干上，拙荆也不例外。我喜欢你……”顾野深情的陈词被戚栩山打断，她不信顾野会这么云淡风轻的接受这种变故。至少在她刚认识他的时候，仅左脸上的一处疤痕，他都总是用妖术来遮盖。

“这里没有治疗烧伤的草药。”戚栩山看着他大面积的疤痕，那些伤口像一摊泼在纸上的油墨，无规则的，不均匀的，占据了顾野白皙皮肤的绝大部分。虽然目前顾野的脸还是完美无瑕，但只要你见过这些伤痕，就很难再夸赞出他是一个美男子这种话。可怜总比俊美要先行一步，压在这命途多舛的邪神之上。

顾野“嗯”了一声，将戚栩山搂进怀里，然后对她下达进食的指令。他腹部的裂隙里飞出两只梦蝶，红色的，绮丽的，伤感的梦就这样轻轻地按摩着拙荆脆弱的神经。

粉红色的云雾中，戚栩山看到了顾野，过去的他左脸上有着狰狞的伤疤。他刚刚吃完人，见她过来，便用树叶擦了擦身上的血迹。“拙荆，你怎么来了？”他问她。戚栩山怎能看不出来顾野的这点小心思，她装作不知情的模样柔声细语道：“神明大人在忙吗？那我就不打扰啦！”说完便装作要走的样子。

小臂上传来藤蔓绷直的声音，戚栩山装作惊讶的模样回头，正对上顾野红扑扑的脸庞：“拙荆……你别走……”

“嗯？”

“我的意思是说……你……可以留下来陪我吗？一会儿就好……我……很寂寞。”

“神明也会寂寞吗？”戚栩山明知故问。

顾野点点头。他解除了妖术，那些绿色的藤蔓像小狗一样跑回到他身后。“我喜欢你，拙荆。”

“我知道。”

“不是朋友间的喜欢。是恋人，拙荆，我爱上你了。请和我结为夫妻吧！”和那时候一样，顾野情绪一激动，身上就会开满紫藤花。

可这一次，戚栩山不想遂了他的愿。知道他是个爱美的人，所以就让他在梦里依旧保持着俊美容颜吧。她用那双绿色的眼睛深深看了他一眼，嘴唇轻颤，半晌才说出一个“不”字。

“为什么？拙荆不喜欢我吗？和我在一起，我可以实现你的所有愿望！”

“顾野，你是神，我是人，我配不上你。今天的话我全当做你病糊涂了，下次莫要再提。”

“如果我变成人类，你就会爱上我，对吗？”顾野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他追问道。

“神明大人是不知道人世的艰险，人类是很脆弱的生物，并不值得神明大人垂怜。我能侍奉神明大人已经心满意足了。”

“你骗我！拙荆你骗我！”顾野的眼泪滴答滴答，连同他身上的那些紫藤萝都一朵一朵地凋零。

戚栩山只觉得喉咙里好热，等她再醒来时，看到顾野熟睡的侧脸，才意识到自己先前一定是中了他的幻术，再一次被他强制性进食。

“顾野……你可真是个怪孩子……”她将毯子往上拽了拽，顾野的大半个后背还露在外面，她给他盖好，然后还亲了亲他苍白的脸。

“拙荆，”顾野睁开眼，用新生的黄绿色藤蔓搂住她，“不许再对我说那种话了，好吗？我会难过的。”他的鼻子湿湿的，银白色的短发遮不住他的一双泪眼。

“你也在梦中吗？”

“嗯。所以下次，不要再拒绝我了，拙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