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章（1 / 2）

排到十一点多的时候，慕仲兰距离收粮处还有六、七百米远了。

随着排队的进行，慕仲兰和前后的人都慢慢熟悉了，有事情的话，可以离开一会儿，而不用担心掉队或者插队什么的。

快到十二点的时候，慕仲兰听到从收粮处打探情况回来的人说，漫屲的老孙头第六次来交公粮又被判定为不合格，急得老孙头给粮站工作人员下跪了都不行，再跪下去老孙头怕是要中暑。

漫屲。

老孙头。

听到这两个词，慕仲兰的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了孙雅茹爸爸的形象。

起初觉得不可能在这里遇到孙雅茹爸爸，不会这么巧吧，慕仲兰这样想着，就仍留在原地躲着太阳，没有到收粮处去确认。

呆着呆着，慕仲兰越来越放心不下了，万一要是孙雅茹爸爸呢？

“我还是去看一下吧。”慕仲兰这样想着，就向前后一起排队的人交待了一声，自己沿着排起的长队往前朝收粮处走去。

进了粮站入口，右转过一个弯，慕仲兰远远地就看见一个瘦小的老人，正弓着背跪在粮站出口一侧的水泥路上。

正是孙雅茹爸爸！

慕仲兰连忙飞步跑上前去，双手用力扶起孙雅茹爸爸，他浑身上下的衣裤都已让汗水湿透了，头上还在不停地往下滚汗珠：

“大爷，您请起，咱们不跪，好呐？”看着孙雅茹爸爸比她两个月前见到时的样子又黑又瘦了一些，慕仲兰心如刀割。

这就是那个隔一个礼拜就步行几十里山路，给孙雅茹送来一批新烙好的白面馍馍，自己却用包谷面饼充饥的老人！

这就是那个每次见到她都硬要塞给她一块白面馍馍吃的老人！

这就是那个每次见到她都要夸赞她懂事、聪明又能干的老人！

“是仲兰啊，你啊呣在这哒儿来？”孙雅茹爸爸也没想到会在粮站遇到慕仲兰，“你考上大学了吗？乖娃娃。”

“考上了，大爷。雅茹来？她考上啦？”慕仲兰装作不知道孙雅茹没通过高考预选似的。

“那就好！考上了好！再也不受这罪了，你真是好命！雅茹没考上，今儿个给她同学过事情去了。”

“给她同学过事情？”这信息量太大了，慕仲兰有些不解地问。

“嗯，雅茹以前的一个同学，在临洮中学补习两年了，没考上大学，害失心疯，从楼上摔下来，死了。”老人的叙述简单明了。

“雅茹好着呐？”慕仲兰好久没见孙雅茹了，不知道她现在过得怎么样。

“好着哩，在城里一个饭馆打工呢，一个月拿十好几块，还管吃管住。”孙雅茹爸爸似乎对孙雅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

“大爷，你上粮啊呣了？”慕仲兰关心地问。

“我今儿个是第六天来了，他们还说我的麦子没晒干、大小不匀、里头有土呢。我从山上选好洗净晒干了背下来，又在北乡五里铺亲戚家连晒带洗地处理好几天，两麻袋麦子挑成一麻袋了，他们还说不合格。眼看山上庄稼再不收不成，公粮交不上，雨天一到就更难交了，唉！我都不知道啊呣弄了。”老人眼眶里闪着混浊的光，一副莫可奈何的样子。

慕仲兰解开孙雅茹爸爸拉来的麻袋，手伸进去摸了摸，从深处抓出一把麦子看了看，用力吹了吹，干干净净的，没有丁点杂质，颗粒均匀饱满，喂了一颗进嘴，咬起来嘎嘣脆，干得透透的，感觉似乎比自家的还好一些，先前所有的自信瞬间就被击垮了。

看来自己家的麦子也很难验收通过了。

怎么办？

“啥子不合格嘛，明摆着就是想趁机捞钱和粮食，越远道的要求越严，咬定了你熬不起，最后只能乖乖认账噻，也没人来治一下，你问他们敢曝光嘛？一群不要脸的鬼儿子！”正在慕仲兰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旁边路过的一个精瘦中年男人愤愤不平地说。

“就是，就是。”另一个刚从收粮处过来的黑脸汉子跟腔，他拉的架子车上放着一个鼓鼓的麻袋，显然上粮也没成功。

曝光？

慕仲兰的眼里闪过一丝亮光，她似乎想到办法了。

“大爷，出去吧，留在这哒儿没用，咱们再想别的办法试一下。”慕仲兰一边说，一边拉起孙雅茹爸爸拉来的架子车，往粮站出口走去。

出了粮站，慕仲兰领着孙雅茹爸爸，绕了一大圈，回到粮站入口上粮排队的地方，让孙雅茹爸爸排在最后，拿来慕长盛留给自己的馍馍和水壶，让他先吃了午饭再说。

孙雅茹爸爸起初还不肯，说他一个大人吃她一个孩子的午饭，怎么行呢？慕仲兰好说歹说，他才很难为情地吃下去了。

看着孙雅茹爸爸吃自己递给他的馍馍的情景，慕仲兰的心里不由地想起了他以前硬要自己吃点他带给孙雅茹的馍馍的情形。

多么善良的老人啊，慕仲兰默默地想。

十二点一到，收粮的人休